毛泽东为人民英雄纪念碑题写碑文的语言艺术

第４期　２０１１年　陕西青年职业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ｈａａｎｘｉ　Ｙｏｕｔｈ　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ＮＯ．４　２Ｏｌ１　【文化与艺术】　毛泽东为人民英雄纪念碑题写碑文的语言艺术　于跃进　（西安政治学院，陕西西安７１００６８）　摘要：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碑文《人民英雄永垂不朽》体现了毛泽东的语言艺术魅力，其碑文　语言具有气势雄阔、历史厚重、概括力强、寄情深远和音调铿锵等特征。毛泽东的写作语言　达到了思想感情与艺术表现的完美统一，是我们学习写作文章的典范。　关键词：毛泽东；碑文；语言艺术　中图分类号：Ｉ　２０７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２８８５（２０１１）０４．６５．０３　毛泽东不仅是伟大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也是雄　视古今的大诗人和文章写作大家。在他领导中国　革命的生涯中，善于思考和研究问题，并且用一篇　篇闪烁着思想光芒的文章传达他的思考。有人曾　这样评价：“毛泽东是以政治为表达方式的艺术家，　是以艺术为表达方式的政治家”。毛泽东的著作是　他留给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的一笔巨大的精神　文化遗产，他的那些文采熠熠、独具一格的文章，亦　已成为人们学习的典范。　翻开由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辑的《毛泽东文　集》的第五卷，有一篇毛泽东为人民英雄纪念碑题　写的名为《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的碑文。１９４９年９　月３０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　通过了在首都建立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决议。当天　下午６时，全体会议代表及首都各界群众代表在天　安门广场南端举行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典礼。作　为中央人民政府主席的毛泽东宣读了这篇由他亲　自撰写的碑文：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　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　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　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　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毛泽东一生　著述颇丰，《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在他的煌煌论著　里只是一篇篇幅很短的碑文。细数一下，这篇碑文　连标题和标点符号算在一起，也只有１３１个字。论　文章长度，它比不上毛泽东的那些洋洋数万言的　《论持久战》、《矛盾论》、《新民主主义论》等重要篇　章；论传播地域，也远不如他的那些已被翻译成世　界多种语言、以至谱成歌曲被广为传唱的诗词；但　若论影响的程度，它可能是当代中国人与海外华人　最为耳熟能详的文字。因为这碑文是被镌刻在雄　伟壮观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上，而纪念碑矗立在世界　最大广场的中央，每天都被走近它的人们在仰望，　在诵读。　初读这篇毛泽东撰写于１９４９年９月３Ｏ　日——即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的前一天——后由　周恩来总理书写再被镌刻进花岗岩石头上的碑文，　人们可能不会觉得它有多么深刻的意味，但若是再　三诵读，一直读到石头里去，你就会发现这些已经　过六十多年岁月磨砺的文字背后有着一种非同寻　常的力量，你会感到这是一篇非亲历者难出其笔下　的真切之作，一种只属于毛泽东的语言艺术魅力。　一、语言气势雄阔　作为革命理论家，毛泽东一向长于写作并进行　过多种文体的撰写，诸如论文、讲话、文件、调查报　收稿日期：２０１１—１２—２６　作者简介：于跃进（１９５８一）男，陕西淳化人，西安政治学院政工系副教授，军队政治工作学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军队思　想政治教育与军事文化研究。　

毛泽东为人民英雄纪念碑题写碑文的语言艺术　告、社论、评论、布告、宣言、发刊词、序言、通电、电　报、新闻稿、广播稿、书信，包括各种古体诗词，他都　置喙其问，且多有建树。应该说，凭他从事中国革　命斗争丰富的经历和千锤百炼的如椽大笔，要给人　民英雄纪念碑题写一百多字的碑文，并不是一件难　事。但仔细诵读这篇看似篇幅短小的碑文，我们会　感到这是一篇熔铸着所有中国人民对革命先烈的　怀念、缅怀、感念、追思、敬仰等各种情感的碑文，其　中的每一个字句，一个标点符号，乃至一个语气的　停顿、转折，都绝非信笔挥就，而是饱含深情且深思　熟虑写下来的文字。　碑文语言之美首先来自它的气势。古人云：　“文以气为主”，“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　皆宜”。尽管《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只有１３１个字，　但其起笔和收笔都有着非凡的气势。从碑文的结　构分析，它是一个三段体的文章，起笔的第一行３１　个字，第二行的字数比第一行多了一个，是３２个，　第三行行文最长，是６Ｏ个字。从文字排列的视觉　形式上看，文字一行比一行多，语气是一行比一行　加重。无论是看，还是读，你都会感到碑文所具有　的磅礴气势，感到它们已经不是文字，而是涨潮的　大海，一浪高过一浪。当前一个大浪刚冲上了堤　岸，紧接着一个更为汹涌的浪潮又向你翻卷而来。　气势还来自于碑文所述历史的跨度。尽管正　文只有１２３个字，但所追溯的历史从三年、三十年，　一直上溯到一八四零年，作者通过举出中国近代史　轴线上三个重要的时间点，就把一百多年来中国革　命的历史风云尽收笔底，也把人们的视野从硝烟未　散的解放战争引向热血激荡的“五四运动”、再到　被迫打开国门的第一次鸦片战争。寥寥数笔，纵横　百年（碑文中的年代数字为“一千八百四十年”，而　不是“一百零九年以来”），这样一种纵横历史的大　手笔只有毛泽东可为。　二、语言历史厚重　一篇被刻人纪念碑上的碑文，不同于被写在纸　上可以翻阅的文字，它的语言应该寄情深远。在这　一点上，毛泽东同样是有考虑的。　比如，在碑文的第一行中，毛泽东追溯历史的　方式是从过去进人到现在，即“三年以来”、“三十　年以来”，如果按着这种追溯历史的方式，第三行就　可以写成为“一百零九年以来”。从逻辑上讲，这　样写其纪年格式前后是一致的。但这样写就不是　毛泽东的风格了，也就不是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这样　一篇具有强烈历史厚重感的碑文了。作为文章写　作大家的毛泽东是深谙语言运用之道的，他十分清　楚对于我们这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来　说，若写成“一百零九年以来”会在历史长河中体　现出的历史分量；而他把笔锋一转，把从过去到现　在的回溯变为由现在向过去的上溯，碑文第三行的　开头写成“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只要把　“一百零九年以来”与“一千八百四十年”相比，就　会感到二者语言的历史份量是大不相同的。会读　文章的人读到这里，会体味到后一种表达所蕴含的　历史感与厚重感，而只有这样一种厚重的语言才配　被刻人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花岗石上。　三、语言概括力强　作为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碑文，应该是一字千　金，高度洗练。碑上一个字甚至一个标点符号都要　放置得十分妥帖，如此才能经得起人们反复的诵　读。　我们知道，自１８４０年鸦片战争之后，中国就沦　为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从１８４０年到１９４９　年这一百多年的历史中，中华民族曾遭受过许多帝　国主义列强的侵略，被迫签约、割地、赔款；为了反　抗帝国主义的压迫，为了推翻蒋家王朝在中国的统　治以及同一切反动势力进行斗争，我们民族经历了　多少次大大小小的战争，有多少先烈为此献出了宝　贵的生命。可以说，这一百多年的历史是一部中华　民族的苦难史，同时也是中国人民光荣的革命史，　在这一历史的进程中，作为中国革命的领导者，毛　泽东本人不仅亲身指挥过多少次残酷的战争和战　斗，也曾目睹过许多身边战友的牺牲，包括他的妻　子、两个弟弟、堂妹和侄子都没看到胜利这一天的　到来，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撰写人民英雄　纪念碑这样一篇碑文，应该说毛泽东是百感交集，　有千言万语要说的。但我们看到，他写出的碑文是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　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　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其中，用来概　括这一百多年革命的征程只用了３７个字。而且，　在这段文字中，没有出现任何个人和党派的名字，　包括领导中国人民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　僚资本主义的统治，即将建立新中国的中国共产党　也没有出现在碑文之中，有的只是“人民英雄们”　这五个顶天立地的大字。在几千年的中国历史上，　人民向来被统治阶级视为是“草民”和“愚民”，而　在毛泽东的笔下和中国共产党人的心中，人民是英　雄，是创造历史的真正主人。一种书写在天地之间　的中国共产党人的人民观与历史观，这是碑文所要　表达的真正含义。　

毛泽东为人民英雄纪念碑题写碑文的语言艺术　６７　四、语言寄情深远　让碑文的语言简洁有力，又富有音韵之美，这同样　是检验碑文作者语言运用功力的一个问题。尽管　我们看到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具有高度的概　毛泽东不是作家，但在撰写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碑文　括力，还只是毛泽东语言表达艺术的一个方面，事　中却显示出运用语言的杰出本领。　实上，在非常讲究文字洗练的碑文中，还出现了“从　细读全文，我们会注意到作者在这个三段体的　那时起”，这样具有强调、承接意味的四个字。　碑文中每一段的结尾都用了“人民英雄们永垂不　若从碑文语言表达的逻辑上分析，没有“从那　朽！”这几个字，如果只是在碑文中出现一个“人民　时起”这四个字，并不影响语义的表达。那么，毛泽　英雄们永垂不朽”，人们不可能完全体会它的意义，　东为什么要在这一字千金的碑文中加上这四个字　而当作者连续用了三个“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呢？难道是毛泽东不懂得简洁对文章表达的重要　作为每一段落笔的重音时，就会感到这种连续的重　性吗？或是他为了行文的工整、对仗？显然不是　复所产生出的情感与声音的“叠加效应”，这声音　的。答案只能从碑文所表达的思想中去找。毛泽　仿佛是在天地之间激扬回荡，用以“纪念死者，鼓舞　东要通过这样一种表述来强调一一中国共产党所　生者”。而当人们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面前去咏读　领导的革命一一是对近代以来一代代先贤志士革　这碑文时，他们的耳畔会响起当年毛泽东宣读碑文　命事业的传承和继续，宣告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推　时那慷慨有力的声音，“人民英雄们永垂不　翻蒋家王朝统治这一革命的合法性与正义性。当　朽！”——它们仿佛是黄钟大吕的又叠唱，既在昭示　然，作者的这些思想意旨是蕴含在碑文之中，需要　过去，又在启示未来。一起构成了大音之美。　人们去领悟和意会，而没有像“一切反动派都是纸　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曾多次强调指出，艺　老虎”、“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将革命进行　术创作中“无限小的因素”可以决定作品质量的高　到底”这样一些语言那样直白。　低，甚至可以造成极大的悬隔。一幅绝妙的绘画与　在这里，毛泽东充分展现出对语言运用挥洒自　拙劣的绘画，一首让人陶醉的歌曲与一首让人厌恶　如的才能。在该简略的地方他会惜墨如金，在不该　的歌曲，它们之间的区别可能仅仅是那么“一点　简略的地方他会着意落笔。正如苏轼在《与谢民师　点”。就是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表达的细微　推官书》中所言：“所示书教及诗赋杂文，观之熟　之处，体现了毛泽东运用语言表达思想感情的独特　矣，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　魅力。一幅语言准确、简洁，这只能是文章写作的　常止于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　最一般的要求。因为语言首先是服从思想的表达，　五、语言音调铿锵　语言何时略、何时详，这要根据文章所要表达的内　容和思想而定。在毛泽东为人民英雄纪念碑题写　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碑文不仅是要被人们看，还　的碑文中，语言的运用已经远远超出了准确、简洁　会像诗歌一样被人们咏读的，但碑文的撰写不能像　的要求，而是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体现了文章思想　写诗那样通过遣词去押韵，或追求句式对称。如何　与艺术运用的高度统一。　Ｌｉｎｇｕｉｓｔｉｃ　Ａｒｔ　ｏｆ　Ｍａｏ　Ｔｓｅｔｕｎｇ’Ｓ　Ｉｎｓｃｒｉｐｔｉｏｎ　ｏｎ　Ｍｏｎｕｍｅｎｔ　ｔｏ　ｔｈｅ　Ｐｅｏｐｌｅ’Ｓ　Ｈｅｒｏｅｓ　ＹＵ　Ｙｕｅ－ｊｉｎ　（Ａｃａｄｅｍｙ　ｏｆＰｄｉｉｃｓ，７１００６８，Ｘｉ’ａｎ，Ｓｈａａｎｘｉ，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ｉｎｓｃｒｉｐｔｉｏｎ　ｏｆ　Ｍｏｎｕｍｅｎｔ　ｔｏ　ｔｈｅ　Ｐｅｏｐｌｅ’Ｓ　Ｈｅｒｏｅｓ　ｅｍｂｏｄｉｅｄ　Ｍａｏ　Ｔｓｅｔｕｎｇ’Ｓ　ｌｏｆｔｙ　ｌｉｎ－　ｇｕｉｓｔｉｃ　ａｒｔ　ｗｉｔｈ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　ｏｆ　ｓｐｅｃｔａｃｕｌｒａ　ｍｏｍｅｎｔｕｍ，ｈｉｓｔｏｒｉｃ　ｄｅｐｏｓｉｔｉｏｎ，ｃｏｎｓｏｌｉｄａｔｅｄ　ｓｕｌｎｌｎａ—　ｒｙ，ｍａｇｎｉｉｆｃｅｎｔ　ｅｍｐｈａｓｉｓ　ａｎｄ　ｒｈｙｔｈｍ　ｂｅａｕｔｙ．Ｍａｏ　Ｔｓｅｔｕｎｇ’Ｓ　ｌｉｎｇｕｉｓｔｉｃ　ｓｙｔｌｅ　ｉｓ　ａ　ｐｒｏｊｅｃｔｉｏｎ　ｔｏ　ｈｔｅ　ａｖｅｒａｇｅ　ｒｅｑｕｉｒｅｍｅｎｔ　ｏｎ　ｌｉｎｇｕｉｓｔｉｃ　ｅｘｐｒｅｓｓｉｏｎ　ｔｈａｔ　ｒｅａｌｉｚｅｄ　ｔｏｐ　ｕｎｉｙｔ　ｏｆ　ｔｈｅ　ｉｎｓｅｒｉｐｆｉＯｉｌ’Ｓ　ｉｄｅｏｌｏｇｙ　ａｎｄ　ａｒｔ，ｗｈｉｃｈ　ｈａｄ　ｐｒｏｖｅｄ　ａ　ｃｌｓａｓｉｃａｌ　ｗｏｒｋｓ　ｆｏｒ　ｏｕｒ　ｗｒｉｔｉｎｇ　ｉｍｐｒｏｖｅｍｅｎｔ．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Ｍａｏ　Ｔｓｅｔｕｎｇ；Ｉｎｓｃｒｉｐｔｉｏｎ　ｏｆ　Ｍｏｎｕｍｅｎｔ；Ｌｉｎｇｕｉｓｔｉｃ　Ａｒｔ